1936年的临夏：东乡族说蒙语、河州花儿有的淫，宗教氛围很浓
编者按：
1936年庄学本作为摄影师，陪同九世班禅由青海塔尔寺返回西藏，前后耗时两年多。另外，他对沿途的藏族、土族、蒙古族、东乡族等众多少数民族的生活方式、民俗、宗教仪式等做了难能可贵的介绍。本文即其由兰州前河州一段的经历。
这一段路山路坎坷，使人连番坠马；缠足的女人抱着幼儿在田间劳作；有着蒙古血统的东乡人信奉伊斯兰教，依旧还说着元朝时的蒙语；一路上浓厚的宗教极其氛围，哪怕在地里干活，一天五次的礼拜绝对要完成。
作者描写的民生百态，已随着时代的变迁而改变。编者追溯过去，正是为了让大家感受时代的进步。
一、在唐汪川
“专使行署”最近得到青海班禅大师，定于5月18日离开塔尔寺，向拉卜楞进发的消息。同日，我们和“专使行署”也离开了兰州，向拉卜楞前进，以便和班禅大师在该处会合。
甘肃东乡县唐汪川，1933
这次很热闹，同行的官兵有八九十人，骡马三百多匹，向南一路全是高岗，三十里到蒋家湾，出村东2730公尺的何家山，上坡的时候我骑的骡子发性跳起来，险些给它绊下山去。岭上桃花、梨花开了很多，红白相间，漂亮脱俗；回首从花丛中可以望见黄河和皋兰山。下山出沟到达有居民卅家的镇市墁坪，这是我们规定的住宿地，有现成的夜饭菜，大家吃了就睡。
昨天走八十里，今天准备再走八十里，赶到锁南坝。所以早上起身号吹得很早，五点三刻就起身走。夜雨初晴，空气特殊新鲜，晨曦照着路畔的野花，就领略到早起赶路的爽快。二十里至唐汪川，和牲口挤上木船，渡到南岸。
山坡骑马者，1934
这时后面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，李秘书在山坡上坠马，伤势很重，命令今天歇在唐王村。这是出乎意料的，大家就到小镇上自己寻住房。下午李秘书在行军床上抬回来，跌伤了脑壳，昏迷不醒，赶快派人回兰州去请医生，大家就闲住下来。候了两天医生还没有来，一位石庶务在前面山上也坠马下来，跌伤了脑袋，得讯以后四名卫士用床又去抬了回来，神志也不苏醒。连日坠马，一时间大家都恐慌起来。
在唐汪川闲住着没事，到乡里去走走，这里是闻名出杏子的地方，所以树林茂密，沟洫纵横，风景很清幽，有几家门前的牡丹正在开放。田里是农忙的季节，许多小脚的妇女都下田拔草，双膝跪在湿地上，头上戴着大草帽，左手抱儿，右手耘草，情况很可怜。
河州水磨，1940
水利很发达，河边有五船磨，泊在中流。从一条长跳板上过去，两舷有两个方轮随着流水转动，舱里有一具磨床，昼夜能磨出两担白面。
本地原名唐家川，后来有汪家从四川移来，故称唐汪川。现在镇西都姓唐，镇东全姓汪，共500户，都信回教；早晚能听到阿訇在房顶上号召礼拜的经声，镇上有四个清真寺，老教和新教都有。居民的装束，男子都戴白色的平顶帽，女子带绿色或黑色的盖头。人民的宗教思想很真诚，一个卫士借他们的锅子煮了大肉——猪肉，回头主人就把锅子打坏了。
河州大拱北，1934
田边都是坟墓，每一个墓地上面有一具石棺，头上刻着回文，尸首另葬在石棺底下的土圹（kuàng 墓穴）中，墓上堆着几块花石子。冢地的旁边有一所四角亭，这是著名望的阿訇的“工彭”——祠堂，里面也只有一具石棺。
村里人都是以农耕为业，少数在镇上开店铺，做小买卖。农家每家养十几个大尾巴羊，此地有专门放羊的牧童；天天早上发出奇异信号，召集全村的羊子；信号器是一只雕空的牛角，上面包一块红布，贴几张卷烟中的画片，背在腰间；清早时呜呜一吹，各家的羊子夺门而出，在路上集合了，随着他上山去。
二、河州道上
22日向锁南坝出发，早上一出门就上牛形山，山势险恶，大家谨慎从事，骑马绕远十里，从大道上登山。沿山脊西南行，阳光剧烈，晒得人困马乏。路中没有尖站（饭店），随便喝一些冷茶，吃几个芋头。山路坎坷，六十里到高达2450公尺的锁南坝，这里还在山岭上，所以夜间凉气侵骨。
河州东乡族的老人和孩子们，1934
锁南坝四周的人民全是蒙古族的回教徒，通称为“东乡人”，据说是元代的移民，他们通行的东乡语，还有蒙古音。如：
天Asma 地Thevi 人Quen
山Wunga 水Wusu 田 Tuenka
用东乡语的人口，现在有数千户都散居在山上，占面积六十里。秉性强悍，单身客人走这条路很要小心，过去西北军在此地曾受过他们的捣乱。
夜间大雨，早上还不停；今天可以到河州，大家都想早些起程。雨到12点钟停了，踏着泥浆西行，二十里望见河州的平坝，绿荫满地。下坂五里，人马都在烂泥中滑冰，累出一身大汗。达到平坝，人烟徐徐的稠密，路边田陇里时常唱出婉转的歌声，一路听着很兴奋。
运柴火的车队，河州郊外，1941
脚夫中也有几个能唱的，我跟他们学了几首。河州的山歌是出名的，很能迎合低级趣味，可惜有的太淫了些，我有选择的学了几首。
1.（薛）平贵返（寒）窑的十八年，武家坡挑柴的宝钗，光阴恰好似打枪的板，吹老了英雄的少年！
2.香子（麝的土名）吃草的万寡岩，（万丈的高岩）凤凰展翅下来。扎下的枕头做下的鞋，缝下的袜子你取来。
3.天上云彩黑下了！地上的点儿下大了！想起尕姊妹的苦下了！记起你说下的话了！
河州集市，1933
河州沿路都有人欢迎，进城住在县商会，城中街道很整洁，商业很繁荣，市面不亚于西宁。
农田里向西跪拜祈祷的穆斯林，河州，1933
现在的河州改名临夏，为西北回教的发祥地，教民很多，礼拜寺都在南关，规模建筑很伟大。我们在路上是常见到田中工作的回民，到礼拜的时间听着远处阿訇的呼声，他们抛了犁锄，站在田边，朝西肃立、诵经、礼拜，功课作毕，再下田工作。
据说河州的风水很好，地灵人杰，大人物出了很多，现在的马麟、马步芳、马鸿逵、马鸿宾等都是河州人。
下文待续……
莊學本《良友》1936 年
本文由“瀚海淘沙”独家整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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